我心肝寶貝的阿婆走的很突然。記得很久以前阿婆看電視的時候跟我說到一個女孩跟她外婆感情很好,外婆過世後她哭得很傷心,當時聽得我害怕極了,很怕也要面對這麼心痛的感覺。阿婆,現在我也很傷心。阿公走的那天,回到新店的家,我難過得說不出話,要故作堅強,害怕阿婆知道會難過,誰知道阿婆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我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知道老伴過世,阿婆的反應是抓著我的手說不要這樣,幾十年的夫妻了,不要難過;阿婆看我難過的時候表情比知道阿公過世還要激動,現在怎麼捨得我難過?我流淚的時候,阿婆會不會在旁邊打阿公,怪阿公把她帶走讓我傷心。
好想問阿婆為什麼突然就這麼走了?前幾天不是還說好要一起出去玩的嗎?怎麼爽約了?是因為怕我們擔心,所以身體不舒服也都不說,還答應要出去玩來安慰我們嗎?阿婆就是這樣一個可愛的人,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說「妳才不舒服,醫生都說我很好」,可是感冒的時候卻會一直呻吟,吸引我們關心。因為重重失去了,所以深深記得擁有時的美好,也更懂得珍惜。幸福,就是阿公阿婆都在身邊,每天工作結束後有個期待,期待週末可以相聚,看到阿公阿婆的笑臉,一切都是值得的!沒有心肝寶貝的日子,我更懂得感恩。我好感謝大阿姨在阿婆離開的那天去找她,至少阿婆不是孤零零地走的。我好感謝舅舅、舅媽和大阿姨,在阿婆最後的日子的照料。阿婆去天堂的前兩天,我下班後去找她,阿婆虛弱的坐在椅子上,舅媽怕她掉下去,幫她喬了喬姿勢,阿婆以前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好感謝舅媽不計較。我好感謝舅舅自己走路不方便,卻為了可以讓阿公阿婆依天主教的儀式離開而到處奔波。每一個對阿婆好的人,我都感謝,非常感謝。
曾經很討厭熱鬧,小時候為了考試嫌棄家族聚會時大家太吵,長大後知道有阿公阿婆和大家笑在一起的熱鬧,是幸福。我跟阿公一樣喜歡上館子,以前不懂事,覺得阿婆天天煮飯菜色都不會變化,吃得好膩,阿婆得老年癡呆症後,我想吃阿婆做的蛋餅、挑的麵疙瘩、燉的花生豬腳湯,卻再也不可能了,雖然阿婆總說要去我家煮給我吃,現在知道有阿婆的廚房是幸福。阿公年紀大,阿公阿婆意見不合時大家總是偏袒阿公,要阿婆讓他,大家不記得阿婆年紀也大了,八十多歲了還要照顧阿公,要洗衣服、買東西張羅給阿公吃,現在知道聽到阿婆抱怨是幸福。阿婆不怕冷,冬天還在睡蓆子,還想吹電風扇,可是卻叮嚀我要多穿一點、小心一點,即使夏天了台辭也沒有換,看見阿婆對溫度已經不敏感了,還為我掛心是幸福。阿公晚年不認得我了,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我難過的跟阿婆說,阿婆說她永遠不會把我忘記,而她也做到了,知道有人如此惦記著我,是幸福。每次我離開阿婆家,阿婆都堅持送我到門口,不停揮手張望,我回家的路上充滿不忍心和思念,因為先說再見比較容易,被留下的日子相對難過,現在阿婆比我幸福了。
阿公喜歡新鮮,喜歡出去,想要討阿公歡心,帶他出去吃大餐準沒錯。可是阿婆不一樣,我捫心自問還可以為她做些什麼,可以讓她開心,可惜非常有限。幾次吆喝大家相聚,可以換來阿婆拍拍胸膛喊著「今天好高興」,非常值得,可惜不能每個禮拜都來這麼一回。阿婆不喜歡親近大自然,不重口腹之欲,最後看電視也引不起她的興趣了,除了陪伴,我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麼。向上帝祈求可以讓的我心肝寶貝快樂,就算沒有我在身邊的時後,我也希望阿婆可以知道如何快樂。上帝給我的回應就是直接把我的心肝寶貝帶去天堂了,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只要阿婆過得好,就是我的幸福,因為阿婆是我三十年的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
阿婆,我也永遠不會把妳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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