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在乎一個人,很害怕失去!
從知道有死亡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輕易地把人加入我的「重要名單」上,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名單上只有四個人,外婆、外公、媽媽、爸爸。每年許願的時候,腦中總是第一個浮現起外公和外婆的樣子,希望他們永遠好好的,健康平安,快快樂樂的,在我心裡他們是最重要的人!我知道人年紀大了,身體狀況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硬朗,如果健康平安和快樂只能擇一,願我在乎的人可以永遠快樂!
三歲以前我和外公外婆住在高雄,記得家裡很大,有好幾層樓。記憶一下子跳到搬家那天,外公說要搬去台北,和我爸爸媽媽一起住,於是那天外公外婆帶著我三個人搭著搬家公司的小貨車,搖搖晃晃的北上。在那之前,我對爸爸媽媽都沒有什麼印象,很捨不得要離開跟外公外婆一起充滿快樂感覺的家。台北的家相較之下,空間小了很多,有點不開心外公為什麼要搬來這邊。這邊還有個會兇人的爸爸,每次他發飆的時候,我躲到外公身上總是可以安然無事,外公很有威嚴,卻對我沒架子,只要爸爸想要修理我,他就會用命令的口吻叫爸爸back off (當然不是說英文啦)。
外公平常最大的興趣就是玩撲克牌和吃大餐。他總是坐在客廳自己玩接龍,我放假不用念書的時候,外公也會找我玩牌,撿紅點和捉烏龜都是外公教我玩的。每隔一陣子外公就會嘴饞,坐車去台北的西餐廳飽餐一頓,每次回來也總是會幫我帶些小點心,他發現特別好吃或划算的餐廳,就會跟我約定好,等我放假的時候也帶我去,時時樂和鬥牛士就是外公帶我去吃的。聽媽媽說,外公以前也會抽煙,可是我記憶中的外公卻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我看過高雄的家裡有煙斗,卻沒有看過外公抽,彷彿有天一覺醒來,外公就戒煙了,現在想想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了過年過節特別開心的時候,外公平常也不喝酒。他有一點點重聽,看電視聲音都要開很大聲很大聲,我念書的時候覺得好吵,一句話不說搶過遙控器調整音量,他從不生氣,別人要是想這麼做,外公可會白眼加記仇的。
舅舅說他買新房子了,外公出了一半的錢,說要搬過去住,原來舅舅是會把外公外婆搶走的人。於是,小學我下課會去舅舅家報到,在外公房間的桌上做功課,在舅舅家吃晚餐。是不是爸爸媽媽也買新房子,外公外婆就會搬回來跟我們住?外婆和舅媽處得不好,表姐表弟也和他們不親,是走在路上遇見都不會主動打招呼的那種,我猜外公外婆住在那邊也不開心,所以媽媽買新家後,我又可以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了。老人家都喜歡熱鬧,所以每個週末我家變成親戚聚會的地點,要準備考試和喜歡私人空間的我開始抱怨家裡的熱鬧,外公外婆問我,一家人聚在一起開心不好嗎?那時後我的自私讓我無法體會這些時光的珍貴。
外公外婆都很以我為榮,每當家裡有老朋友來訪,總是不斷地向人稱讚我有多麼優秀,我不喜歡出風頭,成為焦點太久讓我很不自在。外公外婆也喜歡帶我一起去老朋友的聚會,他們總是誇我乖巧懂事,當然啦,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嘛!那天外公告別式結束,我扶著外婆離開,看見外公外婆的老朋友也來參加,還叮囑我要好好照顧外婆,我認得他們,心裡除了感謝還是感謝。外公很喜歡坐公車,所以每次我在車上看到老人都會讓座,希望我家外公在外面也有位子坐;下雨了,外公沒帶傘出門,回家卻拿了一把透明的傘回來,說他走在路上遇到一個小女孩,把傘送給他,我聽到的時候心裡充滿感動,期許自己以後要多與人為善,這樣外公外婆在外面也會遇到好心人。
外公外婆有五個小孩,只有舅舅一個兒子。兒子很寶貝,媽媽說外公覺得和女兒住在一起很沒面子,所以要搬走,我問過外公外婆,他們說不喜歡和爸爸住在一起,為了外公外婆的快樂,我選擇放手,默默的想,希望我以後有能力可以獨立,再把外公外婆接回來,三個人住在一起,是我最大最大的夢想。
外公外婆雖然又搬去跟舅舅住,不過可沒有丟下我不管,平常下課我要念書,雖然不會每天往舅舅家跑,外公會來找我,也會打電話給我聊天。放寒暑假的時候,我眼睛一睜開就可以看見外公坐在我家沙發上,彷彿一切都沒有變,外公在玩牌、看報紙,等我睡醒,帶我去舅舅家,很近的路程,很大的力氣,很美的回憶,很多的感動,每天每天。我開始上英文課,每個禮拜要上兩次課,外公喜歡和我說英文,外公的英文有濃濃的腔調,他說他的老師是義大利人。去上課前我習慣復習和預習,對英文我有很大的熱情,不住在一起後,外公還是會在我上課前來找我,聽我念英文給他聽,和我聊上幾句,考我單字,我很熟練也許不需要這樣浪費外公的時間和力氣,但是我喜歡和外公一起練習英文的感覺。
我喜歡和外公聊天,聽他講以前的事情。有時候不懂得珍惜,他心血來潮要和我聊年輕的時候發生的故事,我腦中在擔心過幾天的考試,沒有認真聽。錯過了多少珍貴回憶的累積!上高中後,外公的腳力愈來愈弱,需要人攙扶才能行走,所以只要他要外出我都好擔心,家族聚餐的時候也都不會離開他,就算隔天要考試我也不缺席,生日、父親節、母親節、所有的聚會,同年齡的表姐表弟寧願和朋友出去玩,總是讓我很氣憤,希望所有小孩子長大都不會變,都了解老人家喜歡聚在一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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